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葛师长本想问问他这个山头的最高长官是谁,见他这么说,知道不必问了。
“你们连都是好样的!”葛师长叹气:“刺刀那么快——你后来怎么又不刺我了?”
“这个,我想你是长官,不会明白的!”兵冷笑:“晚上看不清楚,只能通过服装来辨别了,鬼子穿的是卡机布,我们穿的是棉布,我是碰着你的衣服才停手的!”
“哦,是这样!”葛先才叹口气:“那假如鬼子穿着我们的衣服摸上来呢!”
“那就活该倒霉,要吃鬼子一刺刀了!”兵的无奈令葛先才师长也更无奈:“真是太难为弟兄们了!”
葛先才摸索着从身上抽出根烟:“老弟,来根!”
点燃火机的刹那,他发现兵的右手已是血迹模糊——一个手掌被活生生切去半个。
“这个能接住吧!”葛先才手有点颤。
“没事!”兵迅速将香烟接过:“你们长官过来才有根烟!”兵苦笑着:“阵地还在,可人都没了,就这巴掌大一块地,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人,唯一过瘾的,就是刺刀从鬼子身上刺进抽出的一刹那,他娘的来劲!”
“老弟,有担当不!”葛师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。
“啥,担当?”兵冷笑:“什么担当不担当的,没担当的也不守这衡阳城了!”
“这山头,不守了,你随我来!”葛师长的话令兵一楞:“说疯话吧,就你一句话,这死了百来号弟兄的山头不要了!”
“不是疯话,仗打到这地步,哪座山能守哪座山不能守已经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能杀多少鬼子,现在大量的鬼子还在向张家山主峰冲锋,我们去那里杀鬼子!”
“成,这话我认同!”兵笑了笑:“这山头反正靠我一个人也不能守了!”
“随我来!”葛先才端着手中的轻机枪,兴冲冲往前。
前面主峰依旧喊杀连天,预早埋伏在各地的炸弹地雷不断吞噬着鬼子的强攻队伍,鬼子带来的爬梯被一个个掀翻,两个联队的兵力已经折损过半,但阵地上我军士兵的伤亡同样巨大,已经鲜有没受伤的士兵了。阵地前沿的30团陈团长强自镇静,正对不断扩大的伤亡人数伤透脑筋。
“报告,左侧敌后方响起机枪声!”卫兵的声音使得陈团长为之一振,却又满腹孤疑:“哪里都吃紧,哪支友邻部队还能增援我们?”
“团座,八成他们搞错了!”旁边的参谋人员嘀咕着。
“没搞错,是我来了!”葛先才拧着把zb—26,他后面只跟了两个人。
“我们就三个人,这个是我的警卫,这个——是你们对面山头的弟兄,一个连就剩下他一个人了,现在又派不出人,那山头只能弃守,所以我把他带来了!”
“师座,您怎么亲自——”陈团长没有听葛师长的话,而是一脸关切的神色:“您要是出了事,我30团怎么向全师弟兄交代!”
“交代,谁向谁交代?”葛先才冷笑:“这都什么时候了,还尽说没用的话!”
“子弹不长眼,战场上没有师长团长,张家山阵地要不在了,我老葛也就算玩到头了,连师部眼皮底下的一个阵地都保不住,我这个师长还怎么当!”
“说说吧,现在情况如何,能不能守住!”葛师长加了句:“别来虚的!”
陈团长点了点头:“从零时开始,已经两个多时辰了,鬼子至少投入了两个联队,两个多时辰里,阵地三次被敌攻陷,但都被我们夺了回来,如今我的30团也元气大伤了刚才想和您汇报情况,只是线路被炸——小鬼子的飞机太猖狂了。”
“还守得住吗?”
“衡阳在,张家山在,衡阳不会从30团的阵地开始陷落!”陈团长斩钉截铁,葛师长点了点头:“很好,我预十师就需要你们这样的汉子!”
有关葛先才师长亲自支援张家山前线的事情,7月8曰,渝城出版的《大公报》刊出了中央社通讯:“据军事委员会7月7曰发表战讯:在衡阳恶劣战斗中,我某师师长葛先才将军率领所部,冒毒气恢复张家山阵地有功,政斧特颁给青天白曰勋章,并记大功一次。其关于参加该战役作战之各连长、各排长、各班长亦各颁忠勇勋章一座,并各记功一次;并对守城之忠勇奋斗卓著勋劳的全体官兵,亦奖励有加!”
而早在7月6曰,第10军军部就已收到两封电报,在嘉奖葛先才等人的同时并委婉提出了统帅部对守城官兵“再守两周”新的要求:
一、嘉勉第10军将士奋勇杀敌,固守衡阳的令人钦佩的作战精神和取得的显著而巨大的功绩。并指示我第10军全体官兵务必再奋神勇,固守两个星期,配合外围友军,内外夹击,以期完全歼灭敌人,造成空前的湘中大胜利。
二、嘉奖预备第10师师长葛先才将军恢复张家山阵地有功,特颁青天白曰勋章一座。其他有功人员着方军长详细呈报,从优奖叙。
勋章证书(庸字第一一一号)国民政斧为预备第10师师长葛先才具有陆海空军勋赏条例第四条之勋绩,给予青天白曰勋章一座。此证。
国民政斧主席蒋中正民国三十三年七月七曰”
张家山的枪炮声穿透衡阳的夜空,也使得十军军长寝食难安,他下意识地起床铺好宣纸又写起了毛笔字,以此来约束自己的心神。
平子小心奕奕也穿戴好衣服静立方先觉一边。
“小鬼,还不去睡!”方先觉不看也知道是谁来了。
“嗳可是,军座您都睡不着,我我哪能睡!”
“你和我不一样!”方先觉叹息一声:“这衡阳城能不能守能守多久,全在这里搁着,你不需要装个这么大的烦恼!”方先觉指着自己的脑袋:“事情想多了,自然睡不着,明白吗!”
“不!”这回平子的回答使得方先觉有点诧异,他向来觉得这个孩子较为简单,想不了多复杂的事,便笑了笑:“你又有什么要想的呢!”
“军座这回说错了,守衡阳不是您一个人的事,这事我们都在这搁着呢!”平子指着自己的脑袋,有点激动地说:“杀鬼子不应该是哪一个人的事!”
“对对对,小鬼你说的好!”方先觉爽朗地笑了起来:“可我是这里的最高长官,对这场仗如果连我的头脑中都没个清晰的概念,其他弟兄怎么又想得过来呢!”